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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當代的「卡搭恰依」─以喀什市為中心的觀察 / Qatar-Chayi in Contemporary Xinjiang周哲安, Chou, Che An Unknown Date (has links)
有關於維吾爾族的「卡搭恰依」(ﻗاﺗﺎﺭچاي - qātār chāyi),其實是一種近年來盛行於新疆各大維吾爾城市的娛樂活動。「恰依」(چاي - chāyi)在維吾爾語意思就是「茶」;而「卡搭」(ﻗاﺗﺎﺭماق – qātārmaq)則是動詞,意思就是「輪流」;因此「卡搭恰依」翻譯成漢語就是「輪流茶會」。會有這樣的稱呼是因為在活動開始時,大家都會先喝茶;乃至活動結束時,大家也會喝茶。「喝茶」在整個活動過程中,具有某種程度的象徵意義。特別一提的是,茶在歷史上有兩種叫法。一種是茶葉海路貿易時期,來自閩粵音的「tea」;另一種是絲綢之路的中亞陸路貿易時期,源自中國北方方言「茶葉」的譯音「chai」。蒙古文、突厥文、波斯文、印度文、葡萄牙文、希臘文、俄文皆稱茶為「chai」。因此維吾爾人才會稱「茶」為「恰依」。據聞,維吾爾族接觸茶大約是在唐朝前後,而如今「茶文化」對維吾爾族而言,更是伴隨商品經濟的出現和城市文化的形成孕育而生。隨著社會的不斷進步和人民生活水準的日益提高,「飲茶」也從最初的消暑解渴、強身健體,發展到現在已成為維吾爾文化中獨具特色的一部分。
根據筆者的田野調查經驗以及文獻資料顯示,在卡搭恰依的整個活動過程中,大多是充滿著維吾爾族的歌舞音樂;在享用過維吾爾族的傳統美食後,人們會開始競相表演,或者私下聊起生活話題。值得注意的是,卡搭恰依既然是「輪流茶會」的意思,代表著每次舉辦時都會有一位「東道主」做東來請大家吃飯喝茶。這樣的聚會通常都是一個月一次,規模可大可小,有十數人,也有數十人。對於這樣形式的聚會活動,筆者是充滿著好奇與興趣。因為維吾爾族傳統聚會的普遍方式就是聚在一起吃飯;而吃飯通常以茶開始,以茶結束,「喝茶」貫穿於始終。表面上看來這樣的聚會形式,只是維吾爾人聚在一起吃飯、喝茶, 但其中卻包含了很多實質性的內容,比如訂婚茶、和好茶、喬遷茶等。 做為新疆當代的民俗娛樂活動卡搭恰依承襲了這種聚會模式,卻又有別於維吾爾族的傳統聚會。按照筆者的說法,首先,它這一種「輪流做東」的玩法算是外來的活動模式,傳到南疆時經「在地化」後而成為富有維吾爾族文化特色的民俗娛樂。再來就是卡搭恰依出現的年代最早是一九八○年代,且直到近十幾年來才更廣為流傳,從社會歷史背景來看,是「文化大革命」期間「麥西萊甫」(مه شيرهپ - mashirap)的變體以及中國經濟「改革開放」後的社會產物。
較為特別的是,卡搭恰依的活動成員,不光只是男性為主的活動,女性皆有組織卡搭恰依的情況,且更佳的熱情與積極, 這在伊斯蘭文化濃郁的南疆是頗為奇特的。畢竟,信仰伊斯蘭教的女性在穆斯林社會中活耀的程度普遍較低,除了宗教活動之外的婦女聚會非常少見,更別提盛行了。而讓人覺得驚奇的是,卡搭恰依不僅僅是一個「綜合性」的民俗娛樂活動,它也可被歸類為「經濟組織」。 其組織的樣貌有點類似像台灣早期「民間互助會」的形式來運行,參與卡搭恰依的成員於每次定期聚會時都會繳交一筆金額給「東道主」,使每位東道主皆可以利用「做東」而先拿到一筆款項來做運用,儼然是「請客做東」的行為就類似於「標會」:筆者認為這樣的情況顯然是受到現代化生活的影響,是傳統農業社會轉變到以商品經濟為導向的現代化社會的表徵,可說它是一種文化變遷後的社會適應現象。
且根據筆者的田野調查顯示,作為此種現象的載體─新疆當代的娛樂活卡搭恰依,正扮演著多功能的角色。在家庭上,維吾爾人利用卡搭恰依定期見面維繫親情,四代同桌的畫面很常見;在交際上,朋友或同學間即使因工作分散各地,有了卡搭恰依的金錢制約後,再遠再忙也會趕回來參加聚會,無形的交流中也傳遞了各方面的訊息。在經濟上,伊斯蘭宗教思想對穆斯林金錢上的規範導致維吾爾人不喜歡向人借貸,此時,卡搭恰依的經濟互助性讓他們不用低下頭跟別人開口,而是冠冕堂皇的請客做東之餘,得到一筆款項來面對其產生的慾望或所面臨的危機,這對極好面子的維吾爾人來說非常重要,筆者認為這是卡搭恰依能迅速風靡維吾爾族中的關鍵。在娛樂上,做為一種綜合性的民俗活動,它承襲了「麥西萊甫」的歷史記憶。
中國大陸「文化大革命」期間,刀郎舞被批判為「野蠻落後」、「原始低級」,迫使麥西萊甫就此不敢再被舉辦。熱愛歌舞的維吾爾族人只好改成在家裡透過「恰依」的聚會方式,抒發人們心中對藝術、娛樂的追求。 因此筆者認為,卡搭恰依是以恰依為基礎來達到群體間的「經濟互助」,其娛樂內容自然與維吾爾族傳統民俗娛樂相結合。在民俗文化上,卡搭恰依就像是一個學校,學社會知識和生活經驗的學校,是一個沒有教材的學校。長輩們透過它把維吾爾族傳統道德觀念交給晚輩們;把生活經驗、相處禮節、家庭責任…等,在此交流之下,達到文化傳承的目的,凝聚了維吾爾族對自己傳統文化的認同。甚至於,這種由「擁有共同歷史記憶」構成的「我群意識」,經伊斯蘭宗教文化的催化下,型塑出一種類似於「哲瑪提」(Jamaat) 的社區概念, 使卡搭恰依的成員們在以經濟、娛樂為導向的人群互動下,彼此間關係變得更加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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